所托非人
吱”地一聲,一輛紅色的桑塔納的士停在了蘭星大酒店的門口。許奕飛
下了車,望著眼前這座嶄新的建築,眯起了眼睛。
“不錯嘛!上次來的時候還在打地基,這次就已經落成營業了。時間過得
可真快啊!”
許奕飛一面感歎著,一面回身去拿行李。
正午的陽光下,許奕飛的影子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依偎在他腳下,和
他修長的身材形成明顯的對比。他從後車箱裏提出了一個小巧的便攜保險
箱,這箱子不 大,也就如同一台十四寸的顯示器大小,不知裏面裝了些什
麽。酒店的服務生早已迎了上來,臉上帶著一成不變的微笑,親切地問候
道:“歡迎光臨蘭星大酒店。讓我來爲您服務。”說完便要伸手接過箱
子。
許奕飛臉色一變,大聲叫道:“別動!我自己來!”
服務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使得這位先生如此緊張。許奕飛擺擺手,
示意服務生不用管他,一切都讓他自己來。
付了車錢後,許奕飛拎著箱子朝酒店大門走去,服務生一臉疑惑地跟
在後面。進了大堂,許奕飛沒有去前臺,而是直接朝電梯走去。
“哎!先生!”服務生叫住了他,“您要是要住宿的話,請到前臺辦
理手續。”
“我?”許奕飛指了指自己,“我不住宿,我是來找人的!我找林劍
豪。”
這個名字仿佛有著極大的魔力,服務生臉上頓時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
表情: “您找我們林總?”
“是啊!就找他。”許奕飛笑著進了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時候,他
看見服務生直直地站在那裏,臉上依然掛著那錯愕的神情。
總經理辦公室在大廈的頂層——三十六樓。電梯緩緩地向上升著,許
奕飛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塊表,“這電梯怎麽這麽慢?”
的確,今天的電梯似乎特別慢,足足用了五分鐘才到樓頂。電梯門緩
緩打開,映入許奕飛眼簾的是對面牆上的一幅熠熠生輝的全天星圖,這是
用上等的各色珠寶鑲綴的,並且用金線繡出每個星座的劃分線。不僅星座
的位置絲毫不差,就連每顆星星的顔色也做到了惟妙惟肖,紅寶石、藍寶
石、鑽石、黃玉、水蒼玉、瑪瑙、祖母綠……各種顔色的珠寶交相輝映,
把過道照得是一片明亮,而且在這明亮中還蘊涵著寶氣和祥瑞,給人一種
安全感。
“這小子,下了那麽大本錢做了這個全天星圖來護佑,看來這次他的
麻煩還真不小啊!”
許奕飛搖了搖頭,朝走廊深處走去。
整個走廊牆上都掛著佛像,個個低首垂眉,面露慈祥。牆上連一扇門
窗都沒有,除了滿壁的佛像外,露出的牆壁上全都塗成了紅色,只是不知
何故,紅色中隱隱透出發黑的樣子,而且空氣中也似乎彌漫著一股淡淡的
腥味,若不是許奕飛的嗅覺特別靈敏,也不可能把它從空氣清新劑的香味
中辨別出來。許奕飛湊近了牆壁仔細地看了看,並且伸出手來輕輕地摸了
摸。“是狗血!用狗血塗牆,天哪!真的有那麽厲害嗎?”許奕飛下意識
地摸了摸手中的保險箱。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大門,邊上的牌子寫的是“總經理室”。門前鋪著
一張地毯,上面繡的是金剛經全文。門上雖然沒什麽,但是細心的許奕飛
還是發現這門是用桃木和桑木所制。
門把手不是常見的圓球,而是鑄成一個虎頭的形狀。門楣上還掛著一
個八卦盤。總總跡象都透露出了主人此時正在竭力躲避著什麽。
許奕飛歎了口氣,舉手敲門。
“誰呀?”裏面傳來一個聲音,帶著三分疲憊。
許奕飛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許大師你來啦?快進來!快!”裏面的聲音十分地急切,充滿了興
奮。
許奕飛打開了門,走了進去。房間裏一片漆黑,一絲亮光都沒有。
“林總,你就這麽招待我啊。我可是明人不作暗事啊!”許奕飛笑著說
道。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開玩笑?”那個聲音有些著急,“不是我不想
開燈,我怕開了燈會嚇到你。”
“哈哈,我許奕飛什麽場面沒見過?要是隨隨便便就害怕,我怎麽當
許家傳人啊?”
“這……”林劍豪猶豫了一下,“好吧!我現在開燈了,你可要作好
心理準備!”
燈光亮起來了,許奕飛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哪!眼前的景象令他
這個見過大場面的人也忍不住要腿腳發軟——辦公室的地上畫了一個大大
的八卦圖形,林劍豪總經理的位置在處在太極的正中,此刻的他正不住地
在簌簌發抖。而在他的身後的牆壁上,赫然浮現出一張扭曲的女子的面
孔,表情十分痛苦,仿佛正在受著無窮的煎熬痛苦一般。最恐怖的是,從
那張臉的眼睛裏在不斷地流出血淚,順著牆壁淌到地上,積聚了好大一
灘。
“冤鬼血淚!”許奕飛的嘴裏蹦出了一句話。
“大師真神人啊!上次請來的那個袁大師也是這麽說的。他在外面幫
我布下障礙,抵禦那東西,原來以爲清除乾淨了,可是今天早上那張臉又
出現了,還在不停的淌血,真嚇死了我,只好請大師您來救我。”林劍豪
顫抖地說道。
“袁先生?是不是袁雲峰?就他這點微末道行也敢稱大師,也就是騙
騙你們這種人的錢!現在沒轍了,就找我?我不成了給他擦屁股了?!”
許奕飛生氣地說道。
“哎喲!許大師,是我錯了!你快救救我吧,我給你的報酬比他多一
倍!”
林劍豪哀求道。
“報酬什麽的先別談,成了以後再說!”許奕放下手中的保險箱,撥
好密碼。只聽得“嗒”地一聲,保險箱打開了,裏面是一個木制的小盒,
上面還貼著一道封條。
許奕飛將手平放在木盒上,口中念道:“真人至妙,若有若無。仿佛
大淵,乍沈乍浮。
諸天之力,開我寶籙!”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揭起盒上的封條,那張黃紙在空中轉了三個
圈後落在了許奕飛的手中。許奕飛打開盒蓋,裏面裝著一根竹簡,一根銀
針,還有一卷帛書。
許奕飛拿起那卷帛書展了開來,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小篆。許奕飛將
它對準那張正在滴血的臉龐,念念有詞道:“赫赫陽陽,日出東方。斷絕
邪物,辟除不祥!”帛書上的小篆漸漸透射出金光來,足有兩丈開外,直
射在那張臉上。那張臉急劇地扭曲起來,從中間泛起了波紋狀的東西,一
圈一圈擴散開來,然後漸漸地平息消退。牆壁也恢復了本來的面目,雪白
光滑,那張臉和血跡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呵呵,成了!”林劍豪高興地叫道,“這個法兒管用!真不愧爲許
家傳人啊,果然有本事!”
許奕飛二話不說,將帛書卷好放回盒中,又貼好封條,將木盒鎖進了
保險箱,這才在林劍豪對面的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林劍豪笑嘻嘻地道:“許先生,你要多少酬勞,儘管開口!”
許奕飛擺了擺手說道:“酬勞可以慢慢說,我現在只是想知道你是怎
麽招惹那只鬼的。”
林劍豪從兜裏掏出一盒煙,遞給許奕飛一根,幫他點了火,接著往自
己嘴裏塞了一根,卻把打火機放回了口袋。“戒了很久了,可習慣還是改
不了。見笑了。”林劍豪叼著煙笑道。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正常!這裏在清朝原來是個義莊,民國時建了
醫院,前幾年醫院搬遷,我就買下這片地,準備建一座大酒店。可是在建
造的時候怪事不斷,在建到二十八層的時候,一個工人莫名其妙地就從腳
手架上跳了下來,當時我並不在意,以爲那是偶爾失足,賠了點錢就沒事
了。等建到三十二層的時候,又有一名工人摔死,結果我又賠了一筆錢。
不過造幢樓難免會出點事情,工傷事故也是免不了的。那時我也認爲沒什
麽。沒想到建到第三十五層的時候也就是倒數第二層的時候,又發生了相
同的事,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是這幢大廈的施工圖,許先生請
看……”
林劍豪從抽屜中取出一張藍色的圖紙攤在了桌子上,那是大廈的平面
圖,在上面用紅筆畫著一個圈。
“這是……”許奕飛問道。
“那時三名工人跳樓的地點,三次跳樓事件,屍體都落在同一個地
方,這難道不有點奇怪嗎?”
許奕飛彈了彈煙灰,說道:“看樣子是有人想借此來施一些邪術。”
林劍豪歎了口氣說道:“當時我並不知道這裏面的玄機,只是隱隱覺
得有些過於詭異而已。但此後一直到酒店開張都是太太平平,沒出過什麽
事,我也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可是一星期前,這牆上忽然就出現這麽一張鬼臉,又說是什麽‘冤鬼
血淚’,我自認問心無愧,怎麽會被冤鬼纏身呢,這不是太冤枉了
嗎?!”說到此處,林劍豪已是一臉委屈。
“人死後一般就魂飛魄散,但其人若死前有極大傷心怨恨之事,死後
一靈不昧,藉生前一口怨氣一腔怨恨而托形,得以不散,不入輪回,游離
世上,專爲報仇。且生前恨意越強死後的法力也越大,在某些因緣巧合之
下還會成爲更厲害的邪物。從種種跡象來看,這只冤鬼的力量十分強大,
你門外那麽多辟邪驅魔之物都擋它不住,還是被它的怨氣滲入而結成冤鬼
血淚,恐怕我對付起來也是極爲棘手的。”許奕飛緩緩說道。
“那我該怎麽辦呢?大師,救救我啊,要我給多少錢都可以!”林劍
豪居然 “撲通”一聲跪倒在許奕飛面前,連連磕起頭來。
許奕飛忙將他攙扶起來,說道:“我再在門外幫你設下些抵禦之物,
冤鬼七天之內應該無法進來,你只有在這裏是最安全的,千萬不要踏出房
門,我回去準備捉鬼的東西,七天後再來。希望能夠解決掉那個傢夥!”
許奕飛走出蘭星酒店,心中一片沈重,說實在的,他對七天後是否能
敵得過那只冤鬼毫無把握。“還是回家先看看書找點資料,希望能有所發
現。”許奕飛一面想著,一面伸手準備攔一輛的士,一瞥眼看見袁雲峰正
站在馬路對面朝他招著手。
“這小子!又在想什麽壞事!還是不理他爲好。”許奕飛低著頭假裝
沒看見。
“嗨!小飛!我叫你呢!怎麽不理我啊?”袁雲峰一面叫著,一面亂
穿馬路跑了過來,差點引起車子連環追尾。
這下許奕飛再也不能裝作沒看到了,笑嘻嘻地問道:“那麽有空?沒
出去騙人啊?”
袁雲峰一拳打在許奕飛肩頭,笑著說道:“是啊,下午一直都在閑
著,你呢?騙了幾個了?”
許奕飛還沒來得及反唇相譏,一輛的士就停在了他們面前。“好了,
不和你廢話了,我要回家了!”許奕飛一彎腰鑽進了車子。
袁雲峰動作更快,一開後車門就撲了進去:“正好順路,搭我一程
吧?”
許奕飛不便拒絕,只好吩咐司機開車。
一路上袁雲峰總是一搭沒搭地和許奕飛聊天,許奕飛看了會兒窗外,
接著便閉幕養起神來。大概袁雲峰也知道有些無聊,便住口不說,從懷裏
掏出一本發黃的線裝書看著。
許奕飛聽到後座沒動靜了,這才輕輕籲了一口氣,開始考慮這七天應
該怎麽準備。“冤鬼血淚,冤鬼血淚,我以前只是聽說過,今天可是第一
次見到,到底意味著什麽呢?且回去翻翻書找找看以前有沒有記載。”
“冤鬼血淚。乃怨羅刹出現前之徵兆,其狀爲牆上浮現人面,面貌猙
獰,血淚斑斑,恐怖絕倫……”袁雲峰忽然大聲念了起來。許奕飛一下子
跳了起來,“怨羅刹?雲峰,這是什麽書?給我看看。”
袁雲峰哈哈大笑道:“這是我們袁家祖傳的記載天下異相的寶典,不
能給外人看的!而且我全靠它來騙人的!”
許奕飛一陣臉紅,心想自個兒家傳的書上或許也有,不必低聲下氣求
他,於是便不再說話。
到了家,許奕飛連忙去書房找資料,可是翻閱了幾乎所有的典籍,都
找不到關於“怨羅刹”的記載,難道真的只能去求袁雲峰?一想到那傢
夥,許奕飛心裏 就來氣,這小子家傳典籍一大堆,自個兒卻沒什麽本事,
整日價到處招搖撞騙。雖然他和自己是大學同學,但道不同不相爲謀,許
奕飛從來都是看不起他的,覺得袁家上代先輩那麽風光——上至唐朝的袁
天罡,袁守誠,下至民國的袁度,哪個不是皇親國戚文武將相的座上客幕
中賓,怎麽到現在會出這麽一個敗家子?想想自己許家,除了晉朝的許旌
陽外,幾乎沒出過一個名人,空負了這一身本事!許奕飛歎了口氣,或許
天氣有些炎熱的緣故吧,他的額頭沁出了粒粒汗珠。他脫下了外套,光著
膀子,只穿了一條沙灘褲,背上的太極標記十分顯眼,這是他們許氏一族
傳人的標記,每一代只能有一個傳人,通常是長子長孫,但間或也會以法
力強弱作爲選擇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