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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晚年的罵人事業

左宗棠晚年的罵人事業

  左宗棠晚清的湖南,出人,也出學問。大名鼎鼎的曾、胡、左、李,有三個是湖南人,自不消說。而學問也了不得,曾國藩是理學大師,慎獨功夫一流,而王運和左宗棠,擅長的則是帝王學。一身名士氣的王運沒有找到用武的機會,結果是在王運看來學問並不太好的左宗棠出夠了風頭。
  帝王之學是佐人成帝王之術,大刀屠龍,權術之中裹挾著霸氣。所以左宗棠一出山就讓人受不了,幸虧趕上了長毛鬧事的年月,軍情緊急,人才難得,也因為碰上了脾氣特好而且能耐特小的駱秉章,才讓他得以展露才華。建功立業之後,雖說此公脾氣大嘴巴臭,還不斷地弄點權術耍耍,成片地得罪人,但老謀深算的西太后和恭親王奕,鑒於督撫專權的現實,出於牽制曾、李等人的考慮,對這個攪屎棍特別地優容,使得他在眾人的詆毀聲中不斷地上升,不僅入相而且進過軍機處。要不是要樞諸公受不了左宗棠的大話和嘮叨,也許他會成為朝中最有權勢的中興名臣。
  然而,西征之後的左宗棠,雖然一直得到朝廷的優待,始終在肥缺要差上轉,卻再沒幹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業。無論在公堂還是私邸,此老惟一熱衷的事情,就是罵曾國藩。罵來罵去,就是那麼幾句車轱轆話,無非是說曾國藩假道學,虛偽,可一張嘴,就是它。
  見武官的時候罵,直罵得眾將官耳朵出了繭子,非不得已不去見大帥;見文員的時候罵,直罵得下屬稟報事情都沒有機會;見外客還是罵,寒暄才畢,罵聲旋起,一直罵到日落西山,最後隨從不得已強行將茶杯塞進他的手裡,高叫:送客!才算關上了老人家的話龍頭(清朝官場的例行規矩,主人一端茶杯,即為送客之意,僕人馬上叫:送客)。期間,客人一句話也插不進去,客人來是幹什麼的,是否有事,他一概不管。不僅如此,吃飯的時候要罵,人一入座就開始罵,直到所有的菜都上完了,他老人家還言如泉湧,結果是每個人都沒吃好。睡覺之前也要罵,罵聲成了他自編的催眠曲,每天都在自己的罵聲中進入夢鄉。
  曾、左交惡一直是晚清史上的一段公案,孰是孰非即使在今天也一時難以公斷。不過,兩人之爭,無非為了公事,彼此間並不存在什麼私怨。就當時公論,一般輿論還是傾向於曾者多,偏於左者少。畢竟,在左宗棠事業的關鍵處,曾國藩都是支持而非拆台的。顯然,於公於私,似乎左宗棠都沒有必要跟曾國藩糾纏不清,甚至在曾死後還罵個不休。過去史家論及此處,往往歸咎於左宗棠氣量窄,脾氣壞。其實,左宗棠罵曾國藩,雖然不乏嫉妒之意,因為朝野公論,曾在左上,但他自己在內心裡也未必會像他嘴上說的那樣,認為自己比曾強。晚清另一位大佬李鴻章晚年服了氣,承認世上真正的大人先生只有他老師(曾國藩)一個。左宗棠相反,不僅沒有服氣,嘴上還不停地罵,然而這個顯然過於反常的「罵人事業」,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無比焦慮。他心裡明白,曾國藩是一座他無法逾越的高山,但一向心高氣傲、目無餘子的他,斷然不可能像李鴻章那樣放出軟話。於是,惟一的出路就只有罵了。
  中國從來就不乏能人,只是能人之間總是難以相能。曾、左、李之間,如果不是有個內修功夫好、識大體的曾國藩,晚清的中興也許未可知。什麼時候,像左宗棠這樣的人學會了妥協,學會了相讓,中國人就真的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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