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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嗣之死、安史之亂與盛唐的終結

王忠嗣之死、安史之亂與盛唐的終結

  安史之亂造成了盛唐時期的終結,而追究安史之亂的釀成,實在與當時唐朝政府軍事結構的失衡有著本質的聯繫。不可否認,唐玄宗對安祿山的麻痺,李林甫、楊國忠的破壞都是安史之亂的原因,但是,當時如果天下的軍事形勢使得安祿山根本沒有造反的能力或者信心,那麼也根本不至於有如此慘烈的內戰爆發了。雖然唐代節度使權力過大,但必須強調的是,公元750年以前,唐朝政府的兵力配製是經過精心設計而極其合理的,如果這一配置沒有被打破,安史之亂根本沒有爆發的趨勢,退一步說,即使爆發也是飛蛾投火的瞬間消亡。而這一合理配置的破壞,與一代名將王忠嗣的被貶和早亡有著深刻的聯繫。
  天寶初年,唐帝國的殷富和強盛達到了開國以來未有的高峰,當時邊境上設有下列節度使和經略使:
    安西節度使,其任務是撫寧西域,統轄龜茲、焉耆、于闐、碎葉四鎮,治龜茲城,統兵二萬四千人。
    北庭節度使,防制突騎施、堅昆,統翰海、天山、伊吾三軍,屯伊西二州之境,兵二萬人。
    河西節度使,斷隔吐蕃、突厥,統赤水、大斗、建康、寧寇、玉門、莫離、豆盧、新泉八軍,張掖、交城、白亭三守捉,屯涼、肅、瓜、沙、會五州之地,治涼州,兵七萬五千人。
    朔方節度使,捍御突厥,統經略、豐安、定遠三軍,三受降城,安北單于二都護府,屯靈、夏、豐三州之境,治靈州,兵六萬四千七百人。
    河東節度使,統天兵、大同、橫野、崗岢四軍,六守捉使,屯太原府、怕代嵐三州之境,治太原府,兵五萬五千人。
    范陽節度使,臨治奚、契丹,統治、經略威武、清夷、靜塞、恆陽、北平、高陽、唐興、橫海九軍,屯幽、薊、媯、檀、易、恆、定、漠、滄州等九州之境,治幽州,兵九萬一千四百人。
    平盧節度使撫室韋、靺鞨,統平盧、盧龍二軍,榆關守捉、安東都護府,屯營、平二州之地,治營州,兵三萬七千五百人。
    隴右節度使,務御吐蕃,統臨洮、河源、白水、安人、振武、威武、莫門、寧塞、積石、鎮西十軍,綏和、川、平夷三守捉,屯鄯、廓、洮、河之境內外,治鄯州,兵七萬五千人。
    劍南節度使,西抗吐蕃,南撫蠻獠,統天、平戎、昆明、寧遠、澄川、南江六軍,屯益、翼、茂、當、柘、松、維、恭、雅、黎、姚、悉十三州之境內外,治益州,兵三萬九百人。
  嶺南五府經略,綏靜夷獠,統經略、清海二軍,桂、容、邕、交四管,治廣州,兵一萬五千四百人。
  如果我們將這一兵力佈局做一仔細分析,就可以發現當時北方的兵力佈局是左中右的合理分配:
  1、 左臂:安西、北庭兩鎮。兵力共44000人,作為唐朝在中亞的臂膀,宣示著盛唐的地位和強大。
  2、 右臂:范陽、平盧兩鎮。兵力共128900人,當時東北方向的契丹、溪已經不是唐朝的大敵,有史學家認為這是安祿山坐大的結果。這固然有道理,但從唐以後,中國的大敵多來自東北方向,由此也可以看到唐玄宗的敏銳眼光。
  3、 胸腹:河西、朔方、河東、隴右四鎮。這實在是大唐的心腹地區,一方面要對付吐蕃、突厥、回鶻等的威脅(其實主要是威脅別人),更是長安、關中地區的屏障。兵力共75000+64700+55000+75000=269700人。這樣,中間大,兩方小的合理格局是十分穩定的,即使有東北部分稍微坐大的毛病,但如果心腹地區穩定強大,根本沒有安祿山造反的機會。746年,王忠嗣擔任四鎮節度使,歌舒翰、李光弼是他的手下,能力、威望方面,王通令天下勁兵,選拔人才,絕對保持了唐朝心腹高度的戰鬥力和穩固性。如果這種割據不被打破,大唐是固若金湯的。
  王忠嗣,唐帝國既李靖、李世紀之後又一位天才型的傑出帥才,不僅用兵如神,智勇兼備,而且品質高尚,具有極高的威望和地位。幼年時和李隆基談論兵法,玄宗就說他將來必將成為良將。從他的本事和思想來看,確實是一位不世出的人物。但也正因為他的優秀和忠誠,與晚年的玄宗產生了多方面的深刻矛盾,最終導致被貶。
  1、思想方面。晚年的唐玄宗窮奢極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加上李林甫、楊國忠等人在朝廷的逢迎和鼓動,自我膨脹十分嚴重,張說、張九齡等名相相繼被貶,中央已經少有敢說實話的大臣了。玄宗的自我膨脹表現為對內急征暴斂,瘋狂享受,搞的一個大唐盛世危機四伏;對外窮兵黷武,不斷給邊防將帥施加壓力,使起挑釁少數民族,主動發動戰爭。由於唐明皇的嚴厲,各陣將帥也都不斷發動戰爭,免得受罰,安祿山就是不斷以真真假假的戰功來討他的歡心。王忠嗣先是朔方兼河東節度使,他的戰略思想是持重安邊,實在迫於上頭壓力或者兵將的要求,才不得已每每發動一些戰役,雖然百戰百勝,但他經常告戒部下太平時期的將帥只要愛護士卒、勤加歷練就夠了,不要耗費國家的力量去求自己的功名。公元746年,玄宗認為對吐蕃作戰不力,遂命王忠嗣兼任壟右、河西兩地節度使,後數次大敗吐蕃,但其仍然堅持一貫的主張,玄宗漸漸不滿。
  2、與安祿山、李林甫的矛盾。次年(747),王忠嗣上表,言安祿山必反。當時玄宗正寵愛安祿山,不僅不信,反而進一步猜疑。李林甫是一代奸相,由於害怕邊將立功入朝做宰相,威脅他的地位,因此建議玄宗用少數民族將領。王忠嗣這樣的將帥之才更是他心頭大患,遂趁機詆毀。為了避免位高震主的猜疑,王忠嗣主動辭去朔方、河東節度使職務,玄宗批准,表明君臣之間的裂痕進一步加深了。有時候真是奇怪,安祿山必反,這話張九齡說了,王忠嗣說了,連政治上一貫糊塗的李白都知道這是必然的,一代聰明人玄宗真是奇了,這就是君主的悲哀吧,就像乾隆捧著自己的九萬多首破詩自滿不已,皇帝光著屁股在街上亮新裝一樣,典型的人格扭曲。
  3、王忠嗣堡城事件。玄宗命令王忠嗣攻佔吐蕃石堡城。王忠嗣奏稱,石堡城形勢險固,非死亡數萬士卒不能拔取,不如等待有利時機,再行攻取。玄宗十分不滿,遂令他分兵數萬給將軍董延光去攻石堡。董延光不能取勝,說王忠嗣阻撓,玄宗大怒,李林甫又趁機命爪牙誣告王忠嗣謀反。玄宗遂革其官職,命三司(刑部、御使台、大理寺)審問,王忠嗣被判為死刑。這時候歌舒翰已經繼任壟右節度使,入朝保王忠嗣不反,王忠嗣始得不死,貶為郡太守。749年,王忠嗣暴病而死。此年,歌舒翰攻打石堡城,戰死數萬人才攻克,進俘獲吐蕃兵400人,結果完全符合王忠嗣的預料。當時李白在一首詩中還寫道:君不能學歌舒,血濺石堡染紫袍。可見玄宗的極度扭曲與狂背。
  王忠嗣冤死對大唐的損失:
  1、對安史的拉鋸戰。755年安史之亂發動之後,正面戰場主要依靠郭子儀、李光弼來挽救危局,兩個人地位相仿,出身的鎮又不同(郭子儀出身朔方鎮,李光弼出身河西鎮),互相排擠,朝廷缺少了象王忠嗣這樣能統帥各鎮兵將的帥才,導致了在實力遠遠強於對手的情況下,戰爭居然打了8年,而且還借助了回鶻的力量,褥國不淺。760年左右,唐軍已經是勝勢,圍叛軍於鄴城,但主要由於沒有統一主將,唐軍潰散。個人認為,如果王忠嗣不被貶黜,安史之亂就沒有爆發的可能;如果王忠嗣不早死,而重新被重用(玄宗其實還是知道的),安史之亂也不過是一場瞬間既逝的鬧劇而已,盛唐的局面應該延長50-100年吧?呵呵,這有點本末倒置了,然而玄宗用人不當,確實給大唐的大好局面葬送殆盡了。
  2、西域的丟失。為了抵抗叛軍,朝廷連續調回西域和壟右的兵將,從這次失去西域以後的1000年間,漢族政權再也沒有染指過這片土地。可惜呀,大漢400年的辛苦經營!李隆基實在是千古罪人。
  在整個古代史中,王忠嗣都可算是一位極其難得的大將,石堡城事件展示了他極其珍貴的仁者胸懷和儒將之風。當時拒絕攻打石堡,李光弼對他說:大夫為了愛惜士兵的性命,不肯重賞鼓勵士氣,將來朝廷追究責任,怕不好解釋吧?王回答:如果現在用幾萬人的生命去換取一座石堡城,取得了並不能控制對方,在吐蕃手裡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威脅,所以我才不肯出兵。朝廷要治罪的話,最多貶我到南方去做個小官,我不能用幾萬人的命來保我的官職啊——看得多麼透徹,做的多麼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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